生產前最後一張大肚照，39週又5天。那些姙娠紋，像不像是地圖？

2009年4月28日，40週又1天，沒有產兆。早上去作例行產檢，胎動與胎心音測試正常，媽媽體重139磅。醫生說不希望我拖超過41週，所以幫我先預約了一週後催生。想到若真的催生，在醫院的時間就得再多一到兩天，真的是老大不願意，在心裡便默默地跟肚子裡的北鼻勸說：別等到醫生催你出來吧！更何況再沒幾天外公外婆就要來了，大家都急著跟你見面呀。不過我的預感告訴我應該不會需要催生，因為照我的推算，我的預產期應該是4月29日。

雖然預產期已過，但想說在家裡跟小賽纏鬥也不是什麼讓人嚮往的事，還不如繼續上班。28日晚上假性宮縮很頻繁，想說該不會是時間快到了吧，確定待產包已經準備地差不多，便抱著「明天大概還是要去上班」的心情上床睡覺。

早上五點多，感覺到一點陣痛，但是很輕微也沒有很密集，開始考慮該不該去上班，在床上躺到七點多，根據第一胎的經驗和目前的陣痛程度與頻率來看，我覺得至少還得再等個12到24小時，老公說我最好別逞強，萬一到時候得從公司趕到醫院去就麻煩了。小賽當天本來就要去托兒所，老公則是猶豫不定該不該去辦當天早上預定的一場公事，就算我臨時打電話給他，他也需要半小時到一個小時趕回家。我一直告訴他不用擔心，他才總算抱著忐忑的心出門了。想說多走路可能可以加速產程，我照往常帶小賽去托兒所，之後又去超市買了幾樣小賽愛吃的東西，做好未來幾天沒辦法購物的準備。幫我結帳的店員問我預產期何時，我笑著說大概今天晚上或明天早上吧。

回家什麼事也不想做，放部電影來看好了，拿了鬧鐘放一邊，一面看電影一面計算陣痛長度與頻率。10到15分鐘一次，每次約40秒鐘。中午老公回來，想到這應該是老二正式報到之前最後上餐館的機會，又難得小賽不在，便提議兩個人一起走路去咖啡店吃午餐。吃完午餐，又跟一個恰巧預見的朋友去散個步。期間陣痛都持續著，不過我從Natural Childbirth the Bradley Way這本書學到了一些藉由呼吸控制與肌肉放鬆來减低疼痛的方式，所以感覺上好像沒有生小賽時那麼難過，好像也沒人看得出來。我還發現走路的時候雖然陣痛有比較頻繁，但走路時的身體擺動卻似乎有降低痛楚的效果。

傍晚小賽的爺爺跟爸爸一起去托兒所接他回家，我一個人躺在沙發上養精蓄銳。這時陣痛約45秒到1分鐘不等，約10分鐘左右一次，奇怪的是，我發現如果坐著或躺著不動，陣痛頻率會降低，若站著或走路，頻率則增加。記得書上寫過，醫生也這麼跟我說過，等到陣痛持續60秒，每五分鐘一次，這樣的頻率持續半個小時，就可以去醫院。生小賽的時候兩次被醫院送回家，這次醫院雖然只有五分鐘車程，我還是不想太早去醫院。

晚餐時間到，我沒有什麼食慾，只喝了一點湯。爺爺有帶來過夜用的東西，雖然我還是不太確定北鼻到底什麼時候會來報到，我們決定還是讓爺爺留下來過夜以防萬一。記得當天晚上九點我還跟小賽一起坐在電視機前面看歐巴馬的記者會，這時候陣痛來襲我就得閉目將注意力集中在呼吸跟放鬆上，沒辦法說話。陣痛頻率也逐漸增加為每六七分鐘一次。

爸爸帶小賽準備上床睡覺，一面跟爺爺演練所有小賽的作息，以便如果我們半夜或一大早得趕去醫院，爺爺知道怎麼應付小賽。我也換好睡衣準備睡覺，不能睡至少也閉目養神，想到外公外婆馬上就要上飛機，這一波流感又好像有愈加嚴重的趨勢，趕快打了個電話去台灣，叮嚀他們一路要多洗手，或者戴口罩。外婆當然開口就問我是不是生了，講電話的同時當然又是一次陣痛，但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我撒謊說還沒，外婆也沒有聽出有什麼異樣，看來我自我控制地還不錯。

這時候的陣痛有時候已經相當密集，痛起來的時候，我得低聲呻吟才有辦法。等小賽終於睡了，我叫老公幫我紀錄陣痛的長度與間隔，有時候還得靠他幫我按摩下半背部來撐過陣痛，這樣過了一個小時，陣痛頻率還是有長有短，有時候持續超過一分鐘，有時候短一點；間隔約5到10分鐘不等，我還是很猶豫是不是上醫院的時機，老公倒是很堅持不要再拖下去了。於是我起來換衣服，老公把東西裝到車子上，我們往醫院出發。當時約凌晨十二點。

這個醫院唯一的壞處是停車場收費，所以我們花了一點時間找路邊的車位。好不容易停好車，到了三樓的Labor and Delivery，櫃檯竟然跟我們說：我們今晚很忙，你表格填一下，然後麻煩坐在候診室等一下。我從來沒聽過叫一個陣痛中的孕婦去候診室坐著等叫名字，當時候診室還有一些其他人，但只有我一個是產婦，其他都是家屬。我在那裡作了大概十五分鐘左右吧，陣痛一來很想叫出來可是又忍著不好意思，老公急到想罵人。他跟櫃檯小姐說：我老婆快生了，你們能不能快一點？雖然痛得很難過，我心底還是嘀咕老公太小題大作。事後一想，還好老公有去催他們。

十五分鐘終於叫到我的名字，這位不知道是護士還是醫生的女子帶我們到檢查室，要我換上醫院的衣服好幫我做內診量胎心音。我去上了個洗手間，回來換好衣服躺到診台上，這時候的陣痛已經越來越難讓人忍受，叫我們進來的女子又帶了另外一位實習醫生進來，動作慢吞吞，一下子找不到這個東西，一下子又找不到那個東西。又來一次陣痛，我換成側睡以減輕疼痛，忽然間聽到「啵」一聲，然後感覺到身體裡像是有個氣球破掉，一大波溫熱的液體流出來，疼痛程度頓時加倍。生小賽的時候有打無痛，破水時候根本沒有感覺，這下被這突來的疼痛感嚇到，我哀求老公能不能讓我打無痛（不確定為什麼我要詢求他的意見)，老公提醒我說我一直想要個自然生產。沒錯，我的確有在事前叮囑他到時候得要阻止我打無痛。可是這時的痛讓我整個慌了，白天一整天的放鬆練習這下全被丟在腦候，我完全失去控制，一直拜託老公讓我打無痛。好像等了幾個輩子一樣，好不容易等到實習醫生幫我做完內診，她說我已經開了九公分。難怪這麼痛呀！還好沒有繼續在家裡拖下去，否則可能得請老公接生了。

實習醫生呼叫其他人，說這裡有一個產婦已經快生了，然後一邊幫我推到產房去，這時候我已經痛到快不行了，一面哀求醫生給我打無痛，醫生說我已經快生了所以沒辦法打無痛，我當時也沒有想到問為什麼，事後護士跟我說是因為如果太晚打無痛，會對小孩的生命有威脅。到了產房，看到一堆人，可是沒有我的婦產科醫師。身邊有個人叫我自己移到旁邊的產台上，我說：I can’t. I’m so tired. 真的，那時候陣痛起來像是要人命，陣痛一過我就全身無力。不過當然沒有人幫我，她們只說：慢慢來，等這個陣痛結束。我最後還是自己移動到另一張床上了。

有位護士要來幫我抽血，問我一些問題，有沒有搞錯？我根本痛到誰在房間裡都搞不清楚了，哪能回答問題。還沒有機會回答，陣痛又來了，我又趕快翻到側面去，這邊的這一位則是叫我躺回面朝上好調整胎心音監測器，我說我沒辦法，太痛了，沒辦法動。她最後也放棄了。

我那時候八成像個瘋婆子，陣痛一來我就大聲叫，好像那樣能減輕一點疼痛，還一面嚷著：”I can’t. I can’t do it.” “It hurts. It hurts so badly.” “Too much pressure.”我知道旁邊站了很多人，但不知是不是還沒準備好，完全沒有人給我指示，告訴我要作什麼，完全沒有緊張的樣子。只聽到老公在一邊一直鼓勵我：”You are doing great. You are going to have a natural birth. That’s exactly what you want.” 我知道一般是等到十指全開醫生才會叫你施力，可是我這時候好像完全沒辦法控制自己，只想趕快把北鼻推出來。我說:I need to push. I need to push. 也沒有人給我回應，好不容易終於看到我醫生出現在我面前，我問她是不是可以施力了？她說:If you want to. Go ahead.

不確定這樣使勁推了幾次，聽到老公說：看到頭髮了。只覺得很痛，感覺到醫生幫我按摩，然後是緊繃，果真像是傳言中的最大便秘感，旁邊有人重複說：lots of burning。又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感覺到身體一陣如釋重負，所有的疼痛瞬間消失，我尖叫結束的那一剎那，接著聽到的是嬰兒哇哇的哭聲。我問護士現在幾點，護士說4月30日凌晨一點二十九分，距離我們出門只有一個半小時。我問老公：是不是女生？（到現在還在期望翻盤嗎？）老公說：There is no doubt about it.

護士幫北鼻擦身體，點眼藥，量體重；醫生幫我縫合。這次我堅持不要剪會陰，小北鼻出來之後醫生說我有二級裂傷，不過事後證明我的選擇正確，因為這次產後傷口的痛遠不及上次，感覺癒合也很快，根本不需止痛藥。好不容易等到護士把妹妹帶來給我餵奶，看到妹妹的第一個感覺是：跟小賽出生的時候好像！妹妹體重7lb 12oz，身長20 3/4 inches，頭圍13 3/4 inches，是個比哥哥大一些的北鼻。

以下幾張是妹妹剛出生時的照片。媽媽像瘋女人般披頭散臉的照片就免了吧。

因為我的姙娠糖尿病，妹妹剛出生就得驗血糖，所以兩天在醫院下來，腳根都是傷口，好可憐。一開始還血糖太低，讓我們有些緊張，趕緊給她補充一點配方奶，還好第一餐之後血糖就都正常了。餵母奶之後，護士帶她去洗澡換衣服，我把老公趕回家睡覺，我也總算有機會休息一下，護士也終於有機會來抽血，填好本該在生產前就完成的資料。

雖然之前有些期望這一胎也是男孩子，但看到她天使般稚嫩的小臉，頓時心中充滿感動，感謝上天賜給我這一個女兒。我一定會好好疼愛，教養她的。

題外話，這次生產最後的陣痛雖然嚇人，但是能不打點滴，不打無痛，一生完馬上就可以自己下床上廁所，不需要導尿管，這樣的自然生產是我最嚮往的了。Natural Childbirth the Bradley Way這本書真的很有用，除了教你如何應付陣痛，還有許多寫給丈夫的建議，例如如何藉由不同的按摩與語言的引導來幫產婦減少疼痛並給予鼓勵，我跟老公在之前就已經演練過好幾回，所以這次都沒有人被罵喔（當然是我罵他）。說真的，這次如果沒有老公的激勵，我老早就敗陣了吧。